忘记是个好习惯

爱瓶邪,不入圈

【给半十】冰雁

起承

吴邪在桃花树下择了根枯草,对着树干一圈一圈画:“驴蛋蛋,你知道出家是什么意思吗?”想到那“趾高气扬”的小和尚,心里总是不太舒服。

驴蛋蛋非常不屑于和吴邪一起揣测救命恩人的身世,反倒对吴邪手中一绕一绕的枯草非常感兴趣。尾巴都甩出花儿来了。

出家,入家,全家,别家……成家。

今年等回到雁群,三叔一定会把他赶出去,叫他讨个好媳妇,然后自己组建一个家庭。之后,便是一生一世都要在一起的。三叔是,他也是,驴蛋蛋也是了。

可惜张起灵三月份就要出家,大概一辈子都要打光棍啦。边想着,他就笑了起来。

 

趁着这几日阳光好,张起灵将箱底的衣物都晾晒出来,一件一件,一摞一摞。有小孩的,有大人的,有男人的,有女人的,满院的衣服,就好像这间大房子里果真住着这么多人。吴邪身体早硬朗了不少,动作也灵敏稳健了许多,至少帮忙搬动东西不会再颤颤巍巍一步三摇,张起灵去打面时,他还能帮忙赶赶麻雀。

吴邪化人形时,麻雀一跳三跳到处蹦,他走过来赶,麻雀就跳到三尺远,一点不怕他。吴邪心想,这些小东西怕是被张起灵惯坏了,以为人人都怕它们,真是好笑。

吴邪也是烦不过,干脆变回原形,麻雀一过来他就扑腾两下,连带嚎一嗓子,那些小家伙就怵了,呼啦啦飞出院墙。

吴邪这两嗓子刚开始还会把张起灵叫来,后来张起灵也习惯了,听他扑腾也不出来,照样该干嘛干嘛。

 

驴蛋蛋见吴邪的手终于停了,看准时机,一嘴拿下,叼着枯草屁颠屁颠跑出了院子。吴邪嗤它一声,翘起腿,发力一蹬站起来,慢悠悠走向院门口,准备把驴蛋蛋喊回来。刚打开门,就被吓了一惊。

门外是一个矮小的女孩,头上蒙着一层布,露出两只亮堂堂的眼睛。女孩见了他,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,动作极快地塞给他。吴邪还没来得及接,女孩的手已经将东西塞进他衣服里面去了。女孩做完这一系列动作,害羞似地摸了摸他的手,然后转身离开。

吴邪心感不妙,想追出去把东西还给她,跑到院墙拐弯的地方时,女孩早已不见了踪影。再看看怀里的布包,上面绣着两只交颈的白鹄。他打开布包,发现里面空荡荡的。

照理说这个乡镇里头不会有人认识自己,所以不难猜,布包多半是给张起灵的。当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时,吴邪想的不是物归原主。

他小心翼翼地将布包收回了怀里,带着一种诡异的心情,若无其事地走回了张宅。

 

张起灵坐在八仙桌旁,给吴邪添了一碗面。吴邪安安静静地吃到一半了,听到桌对面缓缓地、轻轻地飘来的声音:“我快走了。”

吴邪知道,可是这有什么好说的呢。吴邪安慰他说:“没关系,我有空可以去看你的。”

张起灵问:“可以飞了吗?”

“再练十几天吧,之前被人剪了,”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张起灵一眼,“等它们长回来可有好长一段时间。可能也要半年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。”

桌上又安静了一阵。

“过两天,你跟我一起到山上。有人可以照顾你,你好了再回去。”张起灵似乎是想了一个好办法。

吴邪怪道:“你不可以照顾我么?还有驴蛋蛋。”既然都是去庙里了,何必一定要别人来“照顾”。吴邪知道自己的话有偏颇,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。他只是模糊地感觉到,有什么东西在改变,但他既不能析清,也不能遏止。

他撂下碗,说:“我去瞧瞧外面。”

“对不起,”张起灵轻轻说,“没想到会这么快。”

怪异感到了顶端,吴邪无从下手:“不是,张小哥,不是道歉。”

张起灵将碗筷砌好,端出去了。

“又没有对不起谁。”吴邪低声念着,右手轻轻捻动手腕上的钱串。反倒是自己受张小哥恩情不少,还是时时给别人添堵。他回头冲驴蛋蛋圆溜溜的屁股送上一脚:“你摇什么尾巴,明天还不是要被张小哥扔出去的。”

 

次日清晨,寒鸦孤影,低云暗湖。张吴二人往山上行,吴邪走起路来还不太方便,时常偷个懒,挨着张小哥借力。

“吴邪,五日之后我将随鉴崇西行,木青大师已经知道你的事情了。你在寺庙里养好伤,之后是去是留,都由你自己定夺。”

张起灵抬手扶了扶他歪得塌倒的腰,又补充道:“呆大半年也没问题。想吃什么,就让長惠带你去村里买。”

小路两旁枯枝白草,风从山间吹落,带着一丝丝清晨的寒气。

眼见快到寺庙,吴邪说:“原来你说的七日之后,是要离开这里?”

张起灵正想点头,吴邪又问:“去哪,很远吗?”

“去天竺。很远。”

“什么时候回来,”吴邪问,“回这里?”

张起灵没有回答他。

吴邪猜,可能张小哥也不知道,很远是多远,很久是多久。恩人要远行了,他虽有不安,但知道轻重。就像雁群迁徙,秋去春回乃是常道,大雁不会因为哪片土地富饶丰沃就长久停留,它们在归乡与离乡之间漂泊,如蓬草一般无根可依。

吴邪笑着说:“如果在中秋之前回来,我经过这里时可以顺便探望探望你——和驴蛋蛋。”

“站好点。”张起灵无奈道,顺便把没骨头似的家伙提溜好。

 

木青和長惠正在方丈院内等着他们。木青大师早已白须飘飘,平日里也煞是淡定,这日见了张起灵和吴邪,倒是难得显露出一些兴味来。他见了吴邪,打量片刻,末了像是看透了什么,点点头算是答应了,叫長惠带吴邪去熟悉熟悉环境。

長惠对吴邪很是亲近,见他手脚不太利索,便扶着他,带他去看师兄师弟们读书。吴邪一瘸一拐地蹦出院子,不知道背后二人望他许久。

 

张起灵躬身对木青说:“大师,我虽然不是您的弟子,但受您照顾多年,今后……”

木青大师这时也是听不得不吉利的话,半恼地打断了他:“好好说话。你一向没什么虽然但是的,现在也不必说这些。再往后,你好好顾着自己。”

 

风索索地穿堂过院,经堂里飘来的诵读声沉沉浮浮,西山云雾开散,面向山谷处的方丈院内却被白气拢蔽。

“张童,切记万事当心。”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并没有得到回应。

只见那人的身影渐行渐远,雾拢云掩,再也看不清了。

也许是年轻,他还不知道离别的意义;也许是心存侥幸,以为不说再见便还有机会再见;又或许,张起灵已经懵懵懂懂地察觉到心中的不舍,一种本能的自我庇护让他不得不逃避。

结果,他到最后,竟然连一句道别也吝啬给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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